在经历了一场春雪后的北京难得显露出湛蓝的晴天，当周炜打开手机里的“全国空气污染指数”客户端时，原本的好心情却荡然无存。这位凯鹏华盈创投主管合伙人向南都记者吐槽了他对当天空气污染指数是130的心情。

事实上，与公众对环境污染的关注直到近年才逐渐升温，有关环保监测与治理的投资早在两三年前就开始预热，不仅是空气，还包括水、土壤、固废等其他领域。据南都记者采访了解到，尽管拿到投资的环保企业不在少数，但不少投资人仍认为，由于过去的环保企业多依靠政府补贴或政府买单，大的企业甚至已经上市，而真正面向民间市场、市场化运作的企业目前尚不成规模，因而，他们更倾向于保持观望态度，并期待具备技术和商务双重能力的创业团队“冒出头来”。

环保投资“预热”两年

随着“PM2.5”、“北京咳”、“新雾都”等新词汇的走热，PE/VC们的目光也越来越多地聚焦到环保行业上来。

一位不愿具名的创投人士向南都记者透露：“尤其是在2012年，因为以光伏和风电为标志的新能源行业急转直下，很多原本看好清洁技术的投资人都转向了环保行业。”据悉，仅在2012年上半年的清洁技术行业投资中，就有超过60%投入了环保产业内。

而进入2013年后，根据清科数据库统计，在整体投资形势不佳，2月份总投资数环比下降38.7%的情况下，江苏华杉环保科技有限公司、北京赛诺水务科技有限公司两家环保企业仍“逆市”获得VC/PE投资，也足见环保行业在资本冬天里的保温能力。

不过，上海东方汇富创投董事总经理张彬彬向南都记者解释，环保行业内的企业大多需要一定技术积累和市场沉淀，不可能“因为今天很多人在谈论PM2.5，明天就有一堆针对PM2.5的环保监测和治理企业冒出来”，“这是相当不靠谱的”。

因此，他的投资习惯并不是跟着“热点”来找项目，而是提前两年选定方向，进行研究和人脉建立。这样一来，两年过后，不仅项目资源会源源不断地通过已建立的人脉关系输送过来，同时他也不必根据项目的专业背景来临时“抱佛脚”。

据张彬彬介绍，在过去两年间，投资人的关注主要集中在垃圾处理和水处理的领域，今年则有可能会转向空气监测和治理领域。

空气方面的治理之所以会相对落后于垃圾处理和水处理，张彬彬分析，一方面是从技术角度来说，虽然空气治理的工作原理有很多方向，但期望让室内空气整体实现稳定高质量的治理都相对高能耗，因此，只有一些特殊行业，比如汽车制造、医疗等的需求比较强烈，市场相对较小。另一方面，与垃圾处理和水处理一直由政府买单不同，空气处理也相对缺乏一个强有力的买单者，导致了这一市场的不成熟和鲜有投资人问津。

青云创投执行董事张朝辉告诉南都记者，相比土壤监测和治理等新兴领域，空气治理的“行业大局暂定，是否会出现黑马未知”。张朝辉指出，尤其是在空气监测领域，已出现宇星科技、聚光科技、先河环保、雪迪龙等已上市或未上市的大型企业，虽然不排除由于PM2.5或其它污染源的出现而有新的技术驱动型企业跑出来的可能，但大公司的反应速度越来越快，留给新创企业的机会已相对有限。

正因如此，相比“群众呼声”更高的空气污染监测和治理，实际更吸引投资人青睐的则是水处理、垃圾处理及土壤处理的环保项目。据南都记者不完全统计，此前，凯鹏华盈曾投资了赛诺水务和科净源，红杉资本曾投资了做土壤修复的北京建工环境修复公司;经纬中国和纪源资本投资了石油污水处理企业安洁士;北极光投资了工业污水处理企业东硕环保和污泥处理企业中持绿色;前文所提及的华杉环保，也是从事水污染处理的环保企业。

技术市场踏入“尴尬”

作为赛诺水务A轮融资的主导投资人，周炜向南都记者坦言，清洁技术类项目其实蛮难投的。除技术因素之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国内环保企业大多缺乏将实验室技术成功带入市场的商务经验。

周炜认为，中国和美国很不一样。在美国，一个纯技术的团队可以做出一家很大的公司，这在中国是不可能的，“你必须同时会产业化，能低成本生产，还要会找到市场”。这也正是拥有近二十年商务经验的赛诺水务在技术尚处于实验室阶段却能打动他的原因之一。

而张彬彬则更直接地指出，导致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是过去国内的环保企业大多依靠政府补贴或政府买单为生。这样的项目，对于最终要靠企业上市来实现退出的PE/VC来说，意味着巨大的政策风险，因此，才造成了目前在环保行业内，大型上市企业与新创公司“都抢着做政府订单项目，梦想靠几张大订单一口吃成个胖子”，而PE/VC却无从入手的尴尬局面。

赛诺水务创始人吴红梅向南都记者表示，在赛诺水务与清华大学进行技术合作之前，后者也曾做过多次产业化的尝试，但都未成功。吴红梅此前曾在美国积累了多年实验室技术产业孵化的经验，又是从事膜技术应用及市场出身。她深知膜技术在不同领域加以应用时，不可能靠一款通用型的产品“打遍天下”。因此，赛诺针对市政工程的污水处理、工业废水处理、海水淡化以及饮用水处理等不同应用领域，开发具备不同突出特性的膜，抢占了不少过去由进口膜产品所占领的细分市场。

据吴红梅透露，自2010年完成与清华大学的技术转让合作，接受凯鹏华盈的A轮投资，至今，赛诺的年销售收入已过亿元，并正计划开拓海外市场。但周炜同时也向南都记者强调，像赛诺水务这样既具有自主研发能力、产品能与国际领先水平比肩，又有丰富的商务经验和良好市场感知力的环保企业，在国内少之又少。

针对国内多数环保企业靠政府补贴和政府买单为生的现象，吴红梅和周炜均坦然地向南都记者表示，对环保企业来说，在初始阶段，没有PE/VC的资金支持，又急需现金流的情况下，政府补贴不失为一个可选项，但政府补贴和政府买单，最终不可能成为企业核心的盈利模式。

雾霾背后　风投各执一见

再说回到空气治理。尽管相对其他污染治理而言，空气治理这一眼下“热点”尚鲜有PE/VC涉足，但不少投资人仍表示兴趣颇浓。更有意思的是，具体到究竟是空气监测还是空气治理，更有投资机会，投资人们也已呈现出迥异的口味。

张彬彬认为，空气治理领域的投资机会，将首先出现在监测环节，并极有可能会爆发出一个相当可观的民间市场。他向南都记者解释称，这个民间市场不仅仅局限在PM2.5的监测，还包括诸如房子装修后甲醛是否超标或地下车库废气含量的监测，等等。“它最好是有一个由简入繁的系列产品和服务组合，必须操作简便、易于携带，并趋向于节能。这样的话，会是一个投资者感兴趣的商业模式”。

张彬彬甚至表示，空气监测的民间市场已到了一触即发的阶段。技术相对成熟，用户的监测意识也开始萌芽。“人人都在谈论PM2.5，因为PM2.5超标，意味着患肺癌的几率会提高十几倍，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所住的小区地下车库一氧化碳超标，会把患肺癌的几率再提高几十倍。”

在他看来，如果这类便携式的空气监测设备能够得到普及，将不止催生一个民间市场，更有可能建立一个即时全民监督的体系，并进一步改变人们的消费习惯或生活模式，从而带来更大的商业价值。

相比之下，周炜更倾向于认为，目前最大的问题已不在监测环节，“凯鹏华盈很早就投资了从事环境监测的宇星科技，但现在发现因为中国的空气污染、水污染、土壤污染已经严重到不需要监测，就能被直接感知到的程度了。现在需要的是解决方案”。

以空气净化器为例，目前虽然已有远大集团等企业涉足，不过无论从市场空间还是用户需求来说，都仍有机会可寻。其一，是在价格方面，仍有下降的空间，以满足更广泛受众的需求;其二，则是本土化改造。与抽油烟机等其他家用电器类似，纯进口的空气净化器并不完全适用于国内的空气环境。或者寿命会缩短，或耗材的更换成本提升。这将给国内企业留出本土化改造的商业空间。

此外，周炜也提出，如果有针对民间市场的整套空气解决方案，也将是一个不错的创业方向。

不过，张朝辉也提醒南都记者，与动辄单个招标项目即上千万的政府或企业级项目相比，民间市场的潜在风险和运营成本尚不够清晰。这也是多数PE/VC们在短期内更有可能只会“动口不动手”的原因之一。

无论如何，不久前，潘石屹在新浪微博上发布的—— “今天中午我在研究室内外PM2.5分布，我们办公室为24，达到美国标准”，随即引来了近3000次转发和无数人的询问：“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空气净化系统?”至少说明，“雾”里掘金并非如光伏产业般虚妄，只是仍有待时日。

一个企业根据其所处的状况，可分为初创期、成长期、成熟期。PE和VC都是属于私募股权投资基金的范畴。VC指的是投资标的为初创期及成长期状态的企业。PE投资的标的为成熟期的企业，或是成长期向成熟期过渡的这个阶段。